A- Lin in Wonderland

　　有人說他手上沾滿了鮮血，有人將他比作訊息界的“詹姆斯·邦德”

　　3個星期前，隨著維基洩密網(wikileaks)公佈了92000多份事關美軍在阿富汗戰爭中的絕密檔案，朱利安·阿桑就快變得跟奧巴馬一樣有名了，他的名字每天都佔據著西方媒體國際政治新聞的頭條。五角大樓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稱“朱利安手上沾滿了鮮血”；而歐洲媒體和網際網路的聲音儘管謹慎，卻掩飾不住喜悅之情，將他比作訊息界的“詹姆斯·邦德”。

　　朱利安本人並不理會政治裡的自由與保守之爭──他信奉的只是訊息的完全自由化：“一旦有新的訊息傳出，部分程度上它總能做好事。”在為自己和網站設立標準的同時，他也在為未來的網際網路和國際訊息政治設立標準，“我們的存在說明了別的媒體有多糟糕，一個小小的組織，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媒體披露的真相都要多得多。”朱利安說：“這會是新聞史未來最重要的主題。”

　　如果類比沃卓斯基兄弟的影片《黑客帝國》──“真相”二字是電腦程序之外的母體(Matrix)，維基洩密就是用衝突尋求母體的錫安(Zion)共同體，朱利安多少想充當那個救世主(The One)尼奧，而我們，還在程序世界(ai 系統)裡作為一個程序而活著。

　　黑客帝國

　　瑞典是第一個為網路盜版資源成立黨派的國度，也是對告密者網站最為寬容的國度。2006年，維基洩密在這裡建立了他們的第一個主伺服器。核心團隊由6人組成，雖然朱利安“從不稱自己為創立者”，但他就是維基洩密的主編和總監，“擁有訊息的最後決定權”。

　　因為和維基百科使用同樣的用戶自由上傳和編輯的軟體系統，所以朱利安將其命名為“維基洩密網”，當然，也是在向“維基百科式廣泛、準確的聚合性訊息資源模式”致敬。

　　“為了金錢披露訊息的事比比皆是，但這不是我們的理想。” 維基洩密的確做到了朱利安所說的，這群有著共同信念的“新聞人、社會活動家和技術先鋒”團隊的成功讓傳統媒體震驚──網站的經營純粹靠捐款維持，除了主要的幾個工作人員，為網站工作的大部分黑客(到今年初約有1200人)是義務幹活，不收報酬。

　　在美國國防部開發的“洋蔥頭路由(Tor)”網路的保駕護航下，網站能讓“告密者”散佈消息而政府無法追蹤，最後到達維基洩密網；他們的支援者則不斷在世界各地建造映射站點，使得一個站點被攻克後，很快就有替代網站接收。

　　打開維基洩密，上面的標題能讓任何新聞記者蠢蠢欲動──比爾德堡集團開會的地點和內幕、莎拉·佩林的個人郵件、英國極右黨派國家黨的成員名單和詳細訊息、秘魯石油門事件政客訊息、英國托克石油公司在象牙海岸的廢品傾倒事件、哥本哈根“氣候門”事件、銀行業和宗教界的醜聞……

　　2008年，他們發表的冰島報告披露了冰島考普森銀行負債纍纍並試圖掩蓋的金融醜聞。訊息披露後，考普森銀行破產，標誌著冰島金融危機的到來。“冰島的金融情況為更多人知，其實是在幫助他們重建國內的金融秩序。”而冰島人似乎對維基洩密的報告甚為感激──朱利安在不久後轉戰冰島，並很快就說服冰島議會通過了保護訊息自由的法律，從而為告密者建立了一個“離岸避難所”。

　　不過他們關於肯尼亞莫伊家族報告的後果則要複雜得多，2007年，他們披露了當時肯尼亞總統丹尼爾·莫伊的巨額貪污數字(46萬美金)，這一“戈登伯格醜聞”很快就讓莫伊下台，但是家族勢力強大的莫伊與新政府之間的衝突則引起了上千人的死亡，維基洩密因此遭到質疑。

　　B計劃

　　“訊息是反對直覺的，”朱利安說：“你會認為，被報道得越多的新聞，就是越重要的訊息──這其實完全是錯的。訊息是一種供求關係，零供給就意味著高需求，物以稀為貴。”

　　朱利安必然知道我們這個時代最有價值的新聞是什麼──披露得最少的就是軍事機密。

　　因此維基洩密必然會跟本世紀最大的軍事組織五角大樓成為對手，當維基洩密收到美軍在伊拉克作戰行動畫面的資料時，他馬上有了詳細的計劃，並命名為B計劃。

　　3月底，朱利安來到冰島租下了一個大公寓，並對房東稱：“我們是記者。”

　　朱利安在這裡和他的團隊開始了B計劃，在此之前，他親自跑到巴格達，通過當地的“良好關係網”證實了手上這份資料的準確性；到冰島後，他們幾個星期每天就睡3個小時左右，終於把檔案解密，面對好像被放進過碎紙機一樣的畫面，他們把2000多幀照片一組一組連起來。

　　視頻以喬治·奧威爾的話開頭：“政治語言的設計，是為了讓謊言聽起來真實，讓謀殺變得正當，讓空話變得確鑿可靠。”一個編輯堅持向朱利安建議：“應該引起觀眾感情的共鳴，我們應該放大士兵的聲音，切掉那些無聲的片段。”最後，朱利安同意了這個剪輯策劃。

　　在接受《紐約時報》的採訪後，朱利安在維基洩密、youtube和其他視頻網站上公佈了這些視頻。

　　這是一段長約18分鐘的視頻。分成3段，呈現的是2007年美軍阿帕契部隊在巴格達的作戰鏡頭。在第一部分視頻RPG遊戲一樣的影像中，“寒流”分隊的士兵們一邊瞄準目標，一邊輕鬆地對話，按下攻擊的按鈕，3秒鐘之後，瞄準器中的街道一片煙霧瀰漫，六七個人當即死亡，而其中有兩名路透社的攝影記者。而視頻的其他部分則記錄了美軍的掃射擊中了兩名兒童，一名美軍士兵淡定地說道：“操，對，5個人，兩隻鳥。有兩個孩子？噢，他們會被送到醫院去的。”在這個視頻中，美軍至少射殺了18人。

　　更讓五角大樓意想不到的是他們進一步的動作，7月底開始，維基洩密宣稱自己獲得了有關美國在阿富汗戰爭中的92000份情報。很快，他們就將其中的75000份檔案公佈在網站上──其中涉及大量美軍情報人員和軍事方案的訊息，這意味著，美軍在阿富汗情報系統和軍事機密的完全揭底。

　　這次機密的洩露者、美軍人員布拉德利·曼寧的被捕似乎完全沒有讓朱利安感到害怕，雖然他跑到布魯塞爾尋求歐盟議會的保護，但是面對媒體時他放出豪言：“我們現在已經得到很多的保護，我們只是在尋求更多幫助。”

　　五角大樓用“犯罪組織”來稱呼維基洩密，而華盛頓媒體開始了對朱利安的狂轟濫炸，但就在前些天，維基洩密再次上傳一個1.4GB的加密檔案--“保險aes256”。據說這很可能是此前維基洩密尚未正式公佈的其餘15000個保留文檔。此舉無疑是向五角大樓的又一次鬥爭宣言。

　　在接受《衛報》的採訪時，朱利安說：“美國媒體和五角大樓都在撒謊。他們說我們發佈訊息會對別人的人身安全造成危害，但戰爭才是在殺害無辜的人。而且，這些訊息隨處可得，不是我們在窺探，而是那些美國情報機構實在太懶！”